不是你们乃是神,约瑟与他哥哥们两度面晤,迸发出故事的技巧与光芒。虽然较长,却值得一口气把它慢慢读完,好叫我们至少抓住一些故事丰富的技巧与相反相成之内容。这一长段主要的吸引力,在于说故事者将戏剧手法伶俐地运用。在二十七章窃取祝福的故事中,我们已经见到这方法,在短兵相接时,这是厉害的武器。在这里,它用在这四章中,有时带有一点讽刺,但大体上则是客气地、温和地、一步接一步地,把参预者所知,和我们所知──我们也可以加上──神所知的,一起放在一个既动人而又使人确信的大圆场里。约瑟在四十五章的话,括述了故事的奥妙意义:‘不是你们,乃是神……’;实际上我们有幸藉着说故事者想象的技巧,见证乃是神的旨意,在人类生活中运行。自责(续 )(一 )开场时的戏是经过修饰的。那里描写雅各命令儿子们下埃及去求粮‘使我们可以存活,不至于死’;但他不肯发便雅悯去。开场时也强调十兄弟与便雅悯乃是约瑟的兄弟;他们到达时‘籴粮的人中有他们’。接着是简述他们在全地的宰相面前,以奉承的方法‘脸伏于地,向他下拜’。文字显然有了玩弄,英语实难以明白:(and he knew them, but he treated them like strangers )‘他认得他们,却装作生人。’接着约瑟回忆他的梦。没有疑问,这是第三十七章的梦的应验,虽只是部分的,却是实在的。在约瑟兄弟方面,这仍是一个不知不觉的应验;但是约瑟却完全知道它的重要性。(二 )然而我们对于约瑟其他的问题,却没有几个得到满意的答案。作为宰相,他真的亲身监督发粮;还是我们应当推想,他听说一队希伯来人从迦南来了,因而出现呢?如果是后者的话,他心里有没有想起,他们可能是他的兄弟;或者,在外国人涌进埃及的时候,他最先关心到,确保他们对国家安全未致威胁呢?他是否惯于检查他们的证件,拘留这样的一群,好叫在周遭的人,对于马上将这些人关进牢狱感惊异呢?或者这是他所设计的特殊惩罚,一时兴到,以报复多年前他们对他的苦待呢?对于这些问题的答案,我们只好推测。然而我想我有充份的证据,证明约瑟在他的反应中毫无为了复仇。他最初的计划很可能有恼怒的成份。他知道他的兄弟不是奸细,却把他们当作奸细处置。他把他们下在监狱里,而且打算打发他们的一个伙伴回去带便雅悯本人作为证据,证明他们无罪;而这并不是必要的。但是后来他又改变主意,决定只留下一个作人质。而他声称:‘我是敬畏神’。再一次,我们从翻译‘伊罗欣’知道,英语与希伯来语的不同。事实上约瑟所指的是以色列的神,但是他用埃及语讲出,而他的兄弟们是听传译的话,并且他们还不知道他是谁。新英语中有一个比较中立的译法,‘我是敬畏神的’(译者注:中文译本也是如此 ),在文气上较为稳妥。但是我们读这句话,它表示约瑟方面从一个单纯凭情感的态度,转为比较冷静考虑问题的态度。这时,兄弟们作一场秘密而又激昂的谈话,没想到这个大官员会懂得。他们在回顾他们二十年前的际遇,正如他肯定他们会这样的。当时他们到雅各那里,却少了一个兄弟!但是约瑟没有看着好笑。反而泪水涌上心头,他不禁退去,为要使自己镇定下来。我们不能把这解作一个复仇心重的人的反应,也不是一个全然冷漠的人的反应。事实上说故事者要使听众知道约瑟真真正正的喜欢他的兄弟,而且从此以后,他将如格言所说的,要‘要寓爱于虐’。我们觉得能以体谅他因他们的窘困,而产生的任何辛酸痛楚。我们甚至能以赞同他下一步带欺负性质的作为:当他们离开时,吩咐仆人在他们的口袋上装满了粮食时,把他们的银子放在袋内。我们现在相信他并非用这些去给他们永久性的损害。(三 )那末,他的弟兄们如何呢?他们很可能在想二十年前的事情现在重演。当他们在埃及时,他们会不会听到有关约瑟的谣言呢?当然他们的父亲拒绝打发便雅悯与他们同去──那也许就是为甚么当这个傲慢的埃及人指控他们是奸细,他们不只否认,更说他们都是诚实的人,还告诉他有关雅各和便雅悯以及那个‘没有了’的兄弟的事。他们不知道这答案不只大大约瑟厌烦──上次他与他们同在时,他们就是不诚实──现在更给他在最敏感之处受了伤。当那大官员指着法老的性命起誓,说,除非他们的那个弟弟被带到他面前来,他才相信他们时,他们一定感到大为震惊!当他们在监里三天以后,便又一次被带到他面前来。这次他不提法老的性命,却提他所敬畏的‘神’。他显然是认真的,但是使人诧异的是,他不再要求打发一个人回家去带便雅悯来,却只留下一个人,便让他们都走了。多宽大的一个行动啊!但是差不多马上他们便觉知这样更糟了,安慰于是被恐怖取代了。因为这意味着他们又一次回去见年老的父亲,而失去一个兄弟。难怪他们开始后悔那些年前末听约瑟的哀求;尤其是流便,他视之为算老账,这样虽是耽延已久,却仍是罪有应得。不必说,雅各不肯让便雅悯与他们同去,而且如果他们自己不回去受刑,则被选作人质的便是天数已尽了。最后,为了不容他们怀疑他的认真,那个‘埃及人’挑了西缅,他们当中次大的一个,把他当着他们面捆绑起来。作为因果报应,这一班本已为粮食焦虑的人们,接连遭受一系列难以相信的灾难侵袭──或许听众已经知道惩罚永不会不执行。因为我们知道这点我们才同情众兄弟,并且尝到他们暂时的苦恼。我们甚至开始有点犹豫,对于临到他们的责备表现温和。悲伤,(续 )(四 )但是约瑟无论动机如何,暗地里把银子放在兄弟的口袋里,却是做得过份了,以致越发不可收拾。他不会不知道,他年老的父亲,正如他的兄弟们可能已经告诉他的,是一个很不相同的人了。他的计划一定是立意叫兄弟们,在几个礼拜之内,带着便雅悯回来。但是当他们在回家的路上,在一个扎营的地方(钦定本译作‘旅舍’、或者标准修正本译作‘住宿的地方’。译者注:中文译本也是‘住宿的地方’ )发现了银子的时候,他们便马上知道回去是完全不可能了。这次他们没有想及他们自己的罪戾,而是感到‘这是神向我们作的’!而结果一如他们所害怕的。诚然他们失败过以致作错事。现在他们仓惶失措,实在不能告诉老人关于银子和关于西缅和便雅悯的事。经过一个可怕的猜谜,决定当着雅各的面前,装作是不知情那样的打开他们的口袋。雅各见到悲伤得死去活来。甚至当流便提出,如果他不能把便雅悯平平安安地带回来,便让他杀死他自己的两个儿子(以前我们未知道这点 ),也不能劝服他接受他们的意见。口袋里的银子对他乃是百上加千。他还能再次信赖这家伙吗?他所知道的乃是他们竟敢试图景有大权柄的‘全地的主’,而他们把那人描绘得是那么的厉害。他的两个儿子死了,或等于死了。其余的,有罪无罪,在这埃及人眼中却都是贼。如今无论如何他不能让便雅悯去,他若遭遇甚么,他便白发苍苍,悲惨地下阴间去了。(五 )但是饥饿在不知不觉间,把它的力量加在这可怜的八十多岁的老人身上。雅各本人在粮尽的时候,便惊慌地提出叫他们去多籴一些粮。犹大便提醒他,便雅悯必须与他们同去。他只是冷淡地抗议说:‘你们为甚么这样害我,告诉那人你们还有兄弟呢?’但是他始终接受了犹大的保证,虽然这次未如流便以前的有拘束力,因为它只说他情愿‘永远担罪’。兄弟们要带些最好的坚果、蜂蜜、香料作为礼物(显然只是五谷歉收 ),和加倍的银子,并且暗示那‘埃及人’,原来的银子放在口袋里的,也找到了。二十七章中年老的以撒祝福的场面,与这里太相近了,不容我们略过。他猜测灾害正进行之中,然而他终于还是给雅各祝福了,为了吃他所带着的美味。如今雅各本人年老健忘,为悲伤及恐惧所瘫痪──但是他和家人总要有粮食。他悲伤地把这冒险的计划交托给‘全能的神’(‘以勒沙代’EL Shaddai,并且希望西缅和便雅悯都回到他身边。可是其后他又绝望地加上:‘我若丧了儿子,就丧了罢。’这使我们记起约伯信心的伟大呼声:‘赏赐的是耶和华,收取的也是耶和华;耶和华的名是应当称颂的’。但是雅各却是悲叹而非顺从。对于这个可怜的老人,虽然不停谈死亡,却积极地在他艰苦中挣扎,热切求生,我不能不为他难过。但是我们知道以后要发生的事,在他终于离世之前,他能有些安宁幸福的时光。他的生平全是纷乱与挣扎,配得神的怜悯,应有一个宁静的收场。(六 )对于在这场面中的兄弟们,我们的反应比较友善。他们对于年迈的父亲的关切,似乎真诚;与过去其他情形,成了鲜明的对比。特别是,当时在决定约瑟命运中,最为特出的两个兄弟,竟然在这情形中领头特别恰当。流便当时是惟一感觉良心不安的人,现在他的姿态更进一步,以他自己的儿子保证雅各的儿子回来。犹大当时卑鄙地追求利润,现在他也强调实质了──‘我们若没有耽搁,如今第二次都回来了’。他最高贵的时候尚待来临,但是他现在至少愿意肩负一些责任了。看到这两个兄弟,每个人在过去都曾犯过大罪,,但是现在他们都认识到在自私的欲望以外,还有丰盛的人生,更是特别的快乐。诚然,故事从此以后,如果我们没有偏见的话,我们的心会较近于兄弟们一边,而不是约瑟。一度热中于嫉忌仇恨的人,学习人生的功课比那些亟亟于防患未然者迅速。对于他们,当然有些问题。举一个例,比如在他们停留在迦南的悠长而又沉闷的日子里,似乎没有一个人对西缅有点关怀。如果那埃及高官真的像他装成那么严峻的话,他们越耽搁得久,他便越有生命危险。此外,他也需要饥饿的痛苦,去鼓起他们充份的勇气才能再回去。但是当他们果真回到埃及去时,我们不难想象在第三十七章中记述关于兄弟之间的一些事发生了。(按:指哥哥们向他下拜。 )关于四十二、四十三章的来源之注释
299 关于这个词,见 NBD, s. v. 'Hell' 1; R. Martin-Achard, From Death to Life , pp.36-47; A. Heidel, The Gilgamesh Epic and Old Testament Parallels , pp.137-223。
四十二章增注 以为在约瑟故事的背后有两种传说的学派300,坚称从三十九章之后,这两种资料不再交织一起,而是互相替换地出现。他们认为,三十九章是编者根据 J 的传统写成,而四十至四十二章则根据 E(最后一节除外),四十三、四十四章又以 J 为蓝本(加上,四十五至为 E 的文献再次出现,然而,编者会时而从一段叙述到另一段叙述中,插入一些词句。 这样的分析却与这学派平常高举的语言学标准抵触,因为从四十章到创世记结束,雅伟(Yahweh)这个名字只出现一次,而这里认定是属于 J 的经文,竟使用 E 文献的词 Elohim(且在,事实上出现了 P 文献的词 (El) Shaddai)。雅各与以色列之名,是另一评定的标准,在四十二至四十六章里面也再三地跨越了这种分析301。因此,这类解释是相当主观的,其信念根源于如下,若三十七章是由这两种传说所构成,则它们势必持续下去,且会留下重复与差异的痕迹,而编者势必尽他所能把此二者搅合在一起。 所以,若在分析大纲中,西缅的事件归属于 E,那么在 J 中任何有关此事的记载都需被摒除,于是 J 文献对此问题(见下面进一步说明)“保持缄默”302。这被视为是一个很重要的差异。再举另一个例子,在以下,犹大和他的兄弟告诉以色列,他们家庭的历史是由于严密盘问才引出来的,此派学者以为,这与以下的记载不相符合,那里描述,这资料是为要回覆奸细的控告,而自愿吐露的。其实最简单的答案是,这些经文对于那次的会面提供互相补充的报导,但他们完全不考虑此种可能性;他们假定:我们无法知道发生过何事,只能知道在五经编者的眼前有那些故事303。关于粮食银子的事件,也遭同样的原则处理。在旅途中袋子打开时,只有一人注意到他的银子,这事并不费解,而兄弟们把两个阶段的发现浓缩作报告,亦很自然。但是,此派学者却视之为严重问题。在J 文献中,全部的银子在旅途中都被发现,而在 E 文献中,则都在家中发觉;因此,一个人发觉银子的记载必定是 J 文献开头的部分,它的结论被挪去,而这一段被插入 E 文献里面,来调解这两者不符合的地方304。 不过,他们察觉的两项最主要差异,是西缅、流便与犹大所扮演的角色。 a. 西缅 如前面所说的,西缅仅在 E 的文献中出现以下)。他们认为,在 J 中,的家庭会议,讨论的问题是饥荒而非人质,且在以色列的意念中第一重要的是便雅悯,而不是西缅。 但这解释极不自然。困难会发生,正是因为他们将四十三章从上下文中抽出来,单独处理。在未切断的故事中,兄弟们原希望能立刻带着便雅悯去接西缅,但他们的要求遭拒绝。在这饥荒的压力重新临到之下,才促使他们再提出此问题以下)。这些事件的顺序,不仅前后一致,而且正符合两个确凿的事实:雅各过分的偏爱与饥荒的延续。 我们还可进一步指出,这困难是造作的,不是自然的。根据,在讨论中的确提到了西缅,而若说这章“对他毫无所知”,只能先将此见证抹杀(但却无经文依据),接着再抹杀23节相随的见证。西缅故事的尾声终结于错误的章数,令此理论困窘失色。他在 E 文献中被囚禁,却于 J 中得释放他总是不按规则出现如此一来,就又须诊断出这里经编辑动过手脚,以便此学派能调整经文,符合其理论的要求。 b. 流便与犹大 据此理论分析, E 是以流便为便雅悯的保证人,而 J 却把此角色给了犹大;因此,北边的资料 E 赞助北方的支派,而南边的资料则赞助南方人。但是根据此理论,流便不仅提出意见而已:他亦被接受,而在 E 中以沉默表默许;正如犹大在 J 中被接受一样;于是它们成了两个对立的故事,而非两个阶段。 倘若有人质疑,雅各对流便的断然拒绝又是怎么回事,答案是,此理论之分析将它切断305,把它接到下一章以后),所以流便的问题便没有答覆,暗示已被接受。此番移花接木同样没有语言学的基础;而这次更把整个意思完全颠倒了。 可见这里的不调和,又是毫无理由地从前后一致的材料中制造出来的。雅各拒绝流便不合时宜的建议,因他对流便根本不信任;,但在饥荒紧迫逼人的时候,他可以接纳犹大的意见以下),这些都非常吻合当时的状况与他的个性。由另一个儿子来作第二次的提议,也是合情合理的,而这两个儿子必须多少凌驾于其余兄弟之上,正如三十七章的记载,这一点亦显示出整段的前后一贯性。若要打断这样引人入胜的顺序,证据势必需要令人十分折服。 在任何一点上,反驳这故事可靠性的证据,分量都嫌不足。读者不妨自问,那一种看法对经文的辩解较不复杂,或对此故事的震撼力与活力能提出更具说服力的解释。
300 见三十七章的增注。
301 E 文献的经节含雅各八次,以色列五次;而 J 文献则含以色列三次,雅各一次。
302 参,例如 von Rad, p.377:“以下……毫无述及扣留西缅之事”这是罔顾的记载!
303 “不同族长的记录……不再被视为是从这些人真实生活的可靠报告”(von Rad, Old Testament Theology, II(Oliver and Boyd, 1965), p.424),参,Skinner, p.473:“这些作者无所不用其极的想法拦阻这计谋的‘结局’。”
304 他们所认为出现于 J 文献的“袋子”, amtahat 这字,竟出现在这“残片”中。但 E 文献的字 s*ag 也这样,且 E 文献形容神的字 Elohim 亦是如此。从语言学而言,两种文献掺杂的情况都不相上下,而且在一节里出现两个同义字,更不容人认为这节应隶属于某一项文献。